八月中旬,夏末的最后一点暑气也渐渐散去,孟琯按照往年的时间下旨御驾回銮。从山色空霁的闲散行宫又回到了金碧肃穆的皇宫里。

    亲政回宫后,事务便多了起来。刚刚接手朝廷诸事,每日都是批不完的奏章和见不完的大臣,虽有傅珩帮着她料理,堆积如山的公文依旧让她晕头转向。

    孟琯深有感慨,果然是上一世的自己活得太轻松了。

    正值秋收之际,除了秋闱,便只有租调纳税之事了。

    她向来都对大燕的赋税之制颇有不满,米粮得十税一,这是百余年前国力强盛之际所定下的额度,可对于如今的大燕来说,就是在将无穷的弊端分摊至每一个百姓头上。

    田少人多的家庭,土地一遭兼并,便都成了流民,最后积羽沉舟,便是国家凋敝、社会动荡的源头。

    而年年高税也未见国库、粮仓充裕过,白花花的银子最后流入的,便都是邑千户、万户的贵族口袋中。

    想到此处,她便生了改制的心思。奈何朝中大臣几乎无人肯应和,皆道“民不加征国何以足”。

    孟琯只觉得全是歪理,心里自然也晓得底下官员所打的算盘。若真的减少赋税,那便如同往高官贵胄身上剜肉,他们又怎么肯同意。

    偌大的朝廷里,所谓百官不过也就是各个皇亲贵族的幕僚,代表的自然也是那些皇亲贵族的利益。

    改制的事还未有下文,今日早朝,就有刘世昌手底下的大臣提议,望她体念摄政王六年辅佐之情,请她为刘世昌进爵加官。

    自她亲政,取消摄政王一职,刘世昌的爵位自然也就变成了最初的“定国侯”。

    孟琯沉着脸,终是一言不发,将此番进言生生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回到三斋房里,掩了一早上的郁色才稍有缓解,只是微蹙的眉心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低落。

    瞧着一旁拢袖斟茶的傅珩,他一身官服,指尖幽幽茶香,倒是显得气定神闲。

    孟琯耐不住心里的烦闷,她丢了笔,手伸过去戳他手臂。

    “嗯?”他在热气氤氲之间抬眼,一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。

    “……刘世昌想要进爵,你不担心么?”

    傅珩放下茶盏,却是道:“为何要担心?他要的是爵位又不是官职,至多也就是每年多费些银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