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相约，一起拿着，坚决不卖。
“老张，咱们说好了，都拿着，一定要拿着。”
“放心吧，老吴，我绝对不卖。我现在卖不是让亲者痛，仇者快嘛，绝对不卖，绝不能便宜了那帮孙子。拿着，咱们都拿着。陈哥，你也拿着，反正咱们也不急着用钱，看谁耗得过谁。”
“哎哎，你们是不急着用钱啊，我这月月还房贷，压力可大呢。”
一旦某个韭菜私下把股票卖了，他便再不会和这只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往来，好像他们从来就不曾认识过。哪怕在炒股之前，他们是老同学，好朋友，甚至是旧情人。
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，尤其是金钱的考验。
和爸爸一起喝酒的人越来越少，喝得酒也越来越廉价。炒股失意的人，是不配喝好酒的。
麦田说得没错，只要公司不退市，股价就不至于跌到零，可跌一半也受不了啊。都是普通人，挣的都是血汗钱。钱难挣，屎难吃，谁都知道。
爸爸要上班，日日做社畜，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，在客户面前谨小慎微，就是在同事面前，也不敢挺直身板，抬头做人，还要继续赔笑脸，假装老好人。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爸爸才攒下了这点钱，一朝扔进股市里，半月不到赔一半。
挣钱有多难，赔钱就有多容易，花钱都没这么容易。
金融市场的起伏，一般人承受不了。努力攒了半辈子的积蓄，扔进股市里，连个动静都听不见，就赔得差不多了。
市场无情，人更无情。莫指望赔钱会被人同情，绝对不会，只要在任何场合说自己炒股赔钱，不用怀疑，一准有人龇牙大笑，伸手一指，“原来你就是股市里的大韭菜啊。”
股市里，99的散户都是韭菜，只是有人敢承认，有人打落牙齿混血吞，死不承认自己是韭菜。
麦田的父亲在这点上比那些人强，他承认自己是韭菜，但他不承认技不如人。他坚定地认为，他赔钱完全是股市里的坏人害的，“就是那些庄家，那些大基金，他们联合起来骗我们散户的钱。这些人就该抓起来，有一个算一个，都枪毙。”
他说得咬牙切齿，恨不得亲自动手去做。
在爸爸看来，股市里挣钱的就是黑庄，赔钱的，就是善良的韭菜。
简化世界，是笨人的普遍生存方式。
事实真是这样吗？麦田可不信，她反驳道：“可是他们没有逼着你买，也没有逼着你卖。你干嘛要怪他们呢？”